清明节那天,一场通透的春雨,浇灌着起伏的山峦,洗濯着葱翠的林木,涤荡着人们雾一样的心情。
雨后的冈峦,清新脱俗,真是“山峦为晴雪所洗,娟然如拭,鲜妍明媚,如倩女之靧面而髻鬟之始掠也”。春意浓浓,到处洋溢着盎然的生机。
祭祖回来的路上,眼前最扎眼的,是那一丛丛一簇簇如火苗一般熊熊燃烧的枫叶。
“走,摘枫叶去,晚上给你们做黑米饭!”老妈发号施令,我们都欢呼雀跃,喜不自禁。
一张张粉红的枫叶,在我们的袋子里挤呀挤呀,像一条条活脱脱的红鲤鱼,张开小嘴,在往外透着气。
回到家,老妈把枫叶一股脑儿倒进水盆里,一张张地抚摸,洗净,然后放到事先准备好的大瓦罐里。
“来吧,把这些枫叶捣成粉末状!”老妈又在发号施令了。要知道,这个活,以前总是老妈一个人包揽的。
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,老妈来实地视察了。
“可以啦,可以啦,不用捣得太碎了,快放清水浸泡。”老妈看我捣得那么起劲,连忙制止。
于是,完全碎了的枫叶在清水中浸泡着绿绿的身子,有的沉下去了,有的在水面漂浮。我用一根筷子在里面胡乱搅动,煞是好玩。
约莫三个时辰,老妈取出电饭锅,在上面蒙上一层纱布,慢慢地把枫叶水过滤出来。只见墨绿墨绿的枫叶水冲破纱布流进锅中,那水,像墨一样浓。
我们就是用这样的水去做黑米饭的。在我们老家通常用糯米去做,也叫“黑糯米饭”。那饭啊,黑中带亮,喷香喷香的,那味道,简直叫人直淌口水。
小时候,每年的三月三,母亲都会亲自上山摘枫叶,为我们这些馋猫炮制黑米饭。记得有一年的“三月三”,老家附近的山头被一场大火烧得体无完肤,那可怜的枫叶再也难寻其芳踪。母亲为了让一家人吃到黑米饭,跋山涉水,不顾山高路陡跑到邻村的古榜顶上去摘。回来的路上,因为不小心,重重地摔了一跤,鼻青脸肿的,那腿肚子上留下了一条永远也抹不去的伤痕。
不知道是多少年了,不知道是多少次的“三月三”了,因为身处异地他乡,我都没有赶回老家,没有吃上母亲亲手做的黑米饭。幸好今年清明连着“三月三”,双节临门,喜获一个黄金周。
如今,每每想起黑米饭,就会想起母亲腿肚子上那道伤痕,就会想起母亲千辛万苦采摘枫叶的情景。
我是吃着母亲的黑米饭长大的。遥想当年,母亲的黑头发,就像那黑米饭一样乌黑发亮,光泽动人。
有人说,“采得百花成蜜后,为谁辛苦为谁甜?”
而我要说,“摘得枫叶成米饭,为我辛苦为我甜。”
因为,那黑黑的米饭里,藏着深深的母爱,溢满浓浓的亲情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