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内统一连续出版物号:CN45-0005





2024年07月04日

人间至味

林思延

人们对食物的味道通常饱含着感情,在悠长的岁月中,味道和情感经常交织在一起,它们如诗如画,飘荡在舌尖和心尖,浑然一体,让人难以分辨。而我最喜欢的味道是“清欢”,那小小的欢愉,那温馨的味道,让我至今难忘。

小时候,我家的菜地里种的大都是茄子。奶奶对它们照顾有加,我家的茄子总是个头饱满、形状均匀、色泽鲜亮。早晨,天刚蒙蒙亮,奶奶就去菜园子里采摘茄子。紫色的茄子在雾水润泽下,显得格外水灵。奶奶的动作很熟练,不一会儿,就把个头饱满,油光锃亮的茄子挑出来后放在绿叶铺满的竹篮里,挎着篮子,消失在白茫茫的晨雾里。卖菜归来,奶奶拿着空荡荡的竹篮乐道:“老顾客又夸我们的茄子好吃呢!”看着奶奶开心的笑容,我的心里也漾起甜甜的喜悦。

在栽种中,难免会遇到个别茄子长得没那么俊俏的,虽说这些残次品看着不那么光鲜,但并不影响它们的美味。何况我的奶奶总能像变魔术一样,将普普通通的茄子做成五花八门的美食。

最令我魂牵梦绕的是茄子辣椒蒜蓉酱。奶奶将茄子去皮,切成细丁,放在太阳底下晾晒,等到茄子变成茄子干,再将新鲜洗干净的小米辣、花椒、生蒜和茄子干一起剁碎装玻璃瓶,最后放酱油和花生油一起腌制。待茄子的清香与剁椒的香辣融为一体,舀上一匙,放入嘴中,齿颊留香。记得上中学时,我中午在学校吃饭,但食堂的饭菜时常不符合我的口味。奶奶便会让我拿上一瓶茄子辣椒蒜蓉到学校。当我把它拿到宿舍打开享用时,剁椒茄子酱的香味就会吸引同学围观,我也大方地分享美食。我拿勺子挖一大勺酱拌在米饭里,颗颗米饭包裹着茄子的清香和辣椒蒜蓉的香味,顿时胃口大增,吃什么都觉得香。

除了香辣可口的茄子辣椒蒜蓉酱外,我还爱烧茄子。奶奶将茄子去皮,只取净肉,切成碎钉子。茄子爱吸油,用鸡油炸茄子钉,再与鸡脯子肉、香菌、新笋、蘑菇、五香腐干一同用鸡汤煨干,将香油一收,外加猪油一拌,就是一盘香飘四溢的美味佳肴。茄子吸收香油后,变得湿润而饱满。细细嚼来,除了茄子的清香,还隐约回荡着一丝鸡肉和菌类的鲜味。就着这一道烧茄子,我狼吞虎咽地扒着饭,心中啧啧赞叹:“真是人间美味!”

除了将茄子炒制成各种喷香的菜肴,奶奶还经常做凉拌茄子。将茄子在锅中蒸熟,晾凉后用手撕成条,然后把蒜捣碎,加入少许盐、酱油,白糖和醋打成调料汁,接着把调好的酱汁泼在茄子条上,撒上切碎的小葱和小米辣。最后,奶奶倒入少许滚油,在颠簸混匀后,这个菜紫红相间,晶莹剔透。尝一口,香辣可口,真是别有一番滋味。冬日的夜晚,全家人围在一起打火锅。奶奶从厨房端出一碟凉拌茄子,和蔼地说:“吃个凉拌茄子,解解油腻。”全家人其乐融融,你一口我一口,满盆的凉拌茄子在欢声笑语中见了底。

“本草名传是落苏,个中滋味胜膻腴”,无论我走得多远,那“清欢”的味道,熟悉而顽固,它就像一个定位系统,一头锁定了千里之外的异地,另一头同时也牢牢牵绊着我记忆深处那个最爱我的亲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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