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丽的伊春河畔。

在红松林下随处可见小松鼠。

    梁先 文/摄

    八月，从南方小城来到有“祖国林都”、“红松故乡”美誉的黑龙江伊春市。

    在伊春短短的几天时间里，我们去了五营国家森林公园、汤旺河国家公园、上甘岭溪水公园，去了与俄罗斯隔黑龙江相望的嘉荫县……因为有迟子建的《额尔古纳河右岸》，很容易地，就感受到了激荡于这片土地上的浩荡和大气，神秘与神性。

    然而，与这里的莽莽丛林、滔滔黑龙江水相比较，最令人难忘的，还是贯穿于这片黑土地上无处不在的“笨笨的”生活态度。

    来到伊春的第一顿晚饭，我们点的菜肴当中，有一道菜叫笨鸡蛋。我好奇于这个“笨”字：人有聪明与笨之分，鸡蛋也有吗？菜端上来，原来不过是简单的小葱炒鸡蛋。服务员解释说，所谓笨鸡蛋，就是家养鸡所生的蛋，依此类推，家养鸡也叫笨鸡。笨鸡喂的是五谷杂粮，活动的场所是山林野地，生长周期长，自然有别于圈养喂食人工饲料速长的鸡，不但肉质鲜美，笨母鸡所产的蛋，也要较养鸡场批量生产的蛋来得香鲜。

    不独鸡蛋和鸡是“笨”的，烧烤也是“笨”的。行走在伊春街头，随处可见挂着“笨烧烤”招牌的摊档。何谓笨烧烤？摊档老板告诉我说，就是用小火慢慢烘烤出来的烧烤，因为所费时间长，这样的烤肉，肉质细嫩，味道鲜美。

    笨鸡蛋和笨烧烤的“笨”，说白了，就是慢，是老老实实，也是不取巧、不功利。

    比笨鸡蛋和笨烧烤更笨的，是这里的红松树。伊春有“红松故乡”之美誉，全国50%、世界上30%的红松，就生长在伊春这片肥沃的黑土地上。当地导游告诉我们，红松生长缓慢，树龄漫长，一棵三四百年树龄的红松，只相当于人的青壮年，寿命长的红松，可达七百年以上。红松树结的籽，叫红松籽。野生的红松树，需生长80年甚至140年后才开始结实，间隔五年才迎来一个大年，而松果从结籽至成熟期，又需长达两年的时间。历经漫长光阴和风雪雨露琢磨凝结而成的红松籽，含大量的脂肪油和蛋白质，味道鲜美，营养丰富。

    在五营国家森林公园徜徉，仰视一棵棵高入云天、挺拔魁梧的红松，惊叹于红松林的原始美、生态美的同时，也对赋予红松林原始美、生态美的大自然与时间怀了一份敬畏之心。

    然而，伊春原始红松林得以保存延续下来，与其说得益于漫长光阴的累积，不如说是得益于在这片神奇的黑土地上繁衍生息的人们，对待生活的一种不急于求成、不急功近利的“笨笨”的态度。

    导游告诉我们，红松是上好的木材，广泛应用于建筑、家具。建国伊始，伊春为支援国家建设输送了1.4亿立方米的红松木材。据说，如果把这些木材一根一根地连接起来，可以从地球绕到月球近4圈！如此惊人的数量，在为国家建设做出积极贡献的同时，也把小兴安岭逐步推上了生态安全的危险境地。国家和当地政府意识到过度采伐的危害性，在充分权衡了眼前利益和长远利益的利弊得失后，及时出台了保护红松的政策：2004年开始，伊春境内全面停止采伐天然红松林，并对现存的红松逐株登记进行保护；2016年5月，习近平总书记来到伊春考察调研，再次强调保护红松林、保护生态环境的重要性：“生态就是资源、生态就是生产力”，期待伊春“守住绿水青山，收获金山银山”。红松林，在绕了一个弯后，因为人的“笨”思路，重新回归了它“笨笨”地生长的本性。

    在伊春的上甘岭溪水公园，我们沿着习总书记三个月前走过的红松林间小路漫步。林子很幽静，偶尔山风吹过，松涛呼啸如雷，在山间一波波回荡。我想起小时候父亲教我认识的词语“松涛滚滚”，眼下这场景，这气势，才是真正的松涛滚滚呢。不由俯身也殷殷教导跟在身后的小小外甥女。小外甥女扑闪着好奇的黑眼睛，问“松涛滚滚是笨的意思，还是聪明的意思呢？”

    嗯，眼前这片制造了“松涛阵阵”的红松林，慢慢地笨笨地长了几百年，而由于伊春人的保护政策，估计它们还能再长几百年，真的是笨到家了，松涛滚滚，自然也是笨的意思了。

    笨笨地活着，慢慢地过日子，不急功近利，不急于求成，活着活着，就如伊春的红松一样，活成了一种风骨，活出了一种姿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