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命总是在挫折和磨难中成长,生命的过程是蕴含着无限生机和潜能的。枯荷,就是在萧条和衰败中蕴含着无限生机和潜能的一种植物。对于枯荷,我怀有一种既同情又敬慕的心情。枯荷的命运始终在我的心中纠集,枯荷的形态时常在我的眼前浮现。
一个深秋的周末傍晚,我独自踯躅在市郊“一品荷塘”纵横交错的田野阡陌上,心情像这深秋的傍晚一样,空寂和冷漠。“秋风知我意,独自枝头狂。”举目四望,昏黄、柔和、深沉的夕阳,懒洋洋地躺在枯黄、凋零、寂静的田野上。秋风萧瑟,水寒草枯,叶黄花凋,天地间一派肃杀、衰败、寂寥、静穆、空旷的景象。青青荷塘,已失去了夏日那种“接天莲叶无穷碧,映日荷花别样红”的繁华和生机。几十亩荷塘一片枯枝败叶,寒水潇潇,秋风瑟瑟,晚景苍凉,生息黯然。几只饥饿的点水雀在枯荷之间飞来转去,觅食充饥,小生灵们已显得凄惨和无奈。在夕阳的映照下,那些水田中的枯荷更显得苍黄、凄凉和衰败。面对眼前的这一切,我的心陡然战栗,无奈大自然的无情规律,将“小荷才露尖尖角,早有蜻蜓立上头”的充满生机和活力的荷变得如此凄惨。荷田中的那些枯荷,参差不齐,形态各异,虬枝枯叶,面黄色衰,在秋风中更显得憔悴和凋零。那些枯荷,有的像卷起的喇叭,昂首向天,似乎有满腔的怨气在发泄、在呼喊;有的像一根肃穆、静立的枯木桩,直立于水中,沉默不语;有的像一位风烛残年的驼背老人,满面皱纹,神滞目呆,步履艰难,左右摇摆;有的低垂于水面,像浑身湿淋淋、颤巍巍的老人,像是在低泣、伤感、悲悯,又像是在诉求、呐喊和抗争。枯荷即使在最落寞的时候,还以她的枯枝衰叶矗立于秋风寒水之中,与自然界作顽强抗争,昭示自己内心深处坚强不屈的生命力。那些埋藏在淤泥深处的莲藕正在苏醒、复活、发芽,积蓄力量,静静地等待春天的来临,准备生命的又一次勃发。
秋天的夕阳短暂而静美。夕阳仓促地收拾起最后一缕夕辉,早早地躲进了西边的山峰。深秋的晚风急不可待地登场了。气温骤然下降,地气升腾,寒气降临,相互交织在一起,形成晚上的秋阴。一幅幅夜纱,漂浮在天空,夜幕低垂,秋阴密布。田野上苍苍茫茫,隐晦黯然。几只白鹭在夜纱飘荡、阴气沉沉的荷塘上空翩飞盘旋,仿佛是黑暗中的天使,给这秋阴弥布的暮色增添几许亮色。倏然间,秋风携着夜雨,向荷塘扑来。我立即跑进了荷塘边的一个木亭子,茫然地朝荷塘中看去,枯荷在朦朦胧胧中经受着风雨的侵袭。细密的雨丝飘落在残荷上,仿佛给荷带去了一缕湿漉漉的忧伤。
雨点越来越大,越来越急,“嘭、嘭、嘭”的雨打枯荷声,就像那远古的木鼓声,激昂哄亮、古朴典雅,犹如天籁之音,由远及近,由近及远,回响在我的耳边,跌落在我的心里。那些枯荷在夜色中被秋雨打得湿淋淋的,在夜风中瑟瑟发抖。但她们依然不屈不挠,以内心的坚强和忍耐,抵御着自然界寒风苦雨的欺凌,无怨无悔、耐心等待。刹那间,伴随着内心深处的“嘭、嘭、嘭”的雨滴声,眼前的枯荷变得模糊、凄艳、迷离、扑朔。我情不自禁地吟起了唐朝诗人李义山的“秋阴不散霜飞晚,留得枯荷听雨声”的诗句。他既写了枯荷的残景,又把枯荷之美表现得淋漓尽致。
我赞美夏荷的美艳,赞美枯荷的凄美,两者都不失美丽之誉,但我更欣赏枯荷的凄美,欣赏她顽强不屈的生命力。自然界中无论哪一种生命,都无法躲得过自然规律之宿命。青春易逝,繁华落尽,只有时间是永恒的。让我们像枯荷那样,在繁华褪尽的萧瑟里,“坦然面对荣枯,静观世态沉浮”,在世事纷杂的劳累中,能保持心灵的豁达与宁静;在生命的守望与历练中,能更加成熟和坚强;在收获一片沉淀苍凉和感伤后的宁静,我们以饱满的热情和坚韧的毅力面对人生、珍惜生命、超越自我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