*白云的味道

    白云的味道我是在南山上闻到的

    它有棉花的味道，佛的，茶的，清风送来的处女的味道

    正午，它还有白粥的味道

    从一棵古老高大的松树塔顶走下

    它斜在一张躺椅里睡过午后

    起身往茶里加水，在一本书中与一个小县令聊一会

    往山下望了望

    不感兴趣，没有下山的意思

    *两个失眠者抬着一只蚊子

    星期六，爬白云山的路上

    两个不相识的人偶然说到各自的失眠

    他们分别端出一座痛苦的大海

    现在，两座大海合在一起被他们

    抬着上山

    漂浮的安眠片如同一艘艘航母

    又是什么击沉了航母

    他们不约而同地指认同一个敌人：一只蚊子

    现在，他们抬着一只蚊子上山

    一只蚊子

    突然增加了两座大海的重量

    *羔羊不见了，树不是树

    鹅黄的叶子放在第一行

    远远看，每一棵树都是一只羔羊“咩咩”叫

    第二行浑黄的江水在加速，从滂沱大雨那里得到的美和力量

    传给西江路上一个奔跑的男孩

    他呼气喘气，湍急

    细密的汗珠渗出毛茸茸的脸上

    这时我写到春色

    写到嫩，在一棵香樟树上，羞涩，初识春风

    过不了三天，那些叶子会睁开一只只幼虎的眼睛

    做它们的父亲

    这事不难，放下笔，从树顶走下楼梯

    *远桥去了古代又回来

    大雨骤停，西江路推窗探出一只头

    比鸟大，有鸟的想法

    白色水雾聚散，运动，须臾把远桥带回古代

    蜿蜒江水加了一小勺梦

    一只塔尖暂时离开自己的身体

    所在的山头只是见到自己的脚

    没有头没有脚的，是白雾肥胖的腰

    一块阳光落在江头

    从那里出发

    它慢吞吞地途经天脚镇，一座废旧的县城，西江大坝

    渐渐变大的过程把远桥从古代挖掘出来

    一只鸟的想法缩回到厨房去

    看到鱼在砧板上

    油在煎锅里，蓝色的火苗很淡定

    *一个人，一个雨，相谈甚欢

    黑云压顶，重到说不出话

    大雨前的青山更青，没有一丝动摇

    江水在远处曲几下，出不去

    桂花香中找到铁的，仍旧是铁

    上山的人纷纷调头

    抵达山顶的只有一个

    着白衬衣

    雨除了雨，没有其他雨

    云峰顶上，一个人，一个雨，相谈甚欢

    其间

    雨跑往山下，灭了一座寺庙红色檐顶上的火焰

    返回同时抬高海面

    他也完成一棵古松做桅杆

    *美如繁花之败

    星期天

    微微湖风是心上人，在，又不在

    玩牌于树下，几近于颓废，又美如繁花之败

    花有壮美的身体

    是我看到的

    云朵自在，在天空养马，筑自己的寺庙

    是风看到的

    望尽蓝色的湖水，喜马拉雅山南麓还在很远很远的路上

    牌在手上歇息

    繁花在溃败的途中停顿

    -----原载《诗刊》2014年八月号（下半月刊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