厦门街头的凤凰花。

    梁 先/文

    作为一个资深花痴，每到一个地方，首先留意的就是那里的花草树木——一个城市，一个村镇，甚至于一个客栈、旅店，如果没有花草树木来点缀，该是多么的乏味无趣！

    来到厦门，也不例外。厦门的市花是三角梅，与它相距仅仅八十公里的泉州，市花则是刺桐。然而初初抵达厦门，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，既非三角梅，也非刺桐，而是在春日阳光下张扬着的黄花风铃，明亮俏丽的金黄色，很温暖也很亲切。

    入住的旅店是临海别墅，百香果藤铺下的入园小径，开阔的前院，随处种植着多肉、水浮萍、吊兰、三角梅、昙花等常见植物；边角一株细叶榕垂垂如盖，隔壁人家的红山茶斜逸过来，平添几分春色和喜气。沿海边行走一圈回来，捡拾一朵山茶落花，坐在细叶榕下的花园桌椅上，呷一杯香浓的咖啡，听一波波海浪温柔的拍击声，所谓平和喜乐，也就是此时此刻的心情了。

    到厦门，厦大是不可不去的。今年恰值厦大九十五周年校庆，一拨拨的游客络绎不绝地出入其间。我印象深刻的，除了细雨霏霏下波光潋滟的芙蓉湖，就是广植校园内的高大木棉了。正是木棉花盛开时候，即使烟雨濛濛，也没有给一身磊落正气的木棉花染上缠绵悱恻的气息。我在年轻的时候一直偏爱阴柔脆弱易碎的东西，现在我知道，坚定明朗、光明磊落的气质是多么的可贵，尤其是在校园，尤其在一个人年轻的时候。愿孩子们的厦大游有所得。

    次日下午的行程是鼓浪屿，浓雾影响了渡轮，直至傍晚时候才通航。夜色中行走鼓浪屿，只觉得处处是黑黝黝的树，乌云一样地压近头顶身畔，然而并没有压迫感。

    入住的旅店，建于1930年，有前院，露台，侧院，有逼仄迂回的木楼梯，有安静厚实的蓝木窗，有攀墙缠绕的炮仗花，一切都很合我的心意。

    一夜春雨。次日起了个大早，在鼓浪屿的小巷里随意游走。湿答答的雨，把这个弹丸小岛淋得更厚重，更陈旧，更斑驳，也更具岁月感。依然是留心那些光阴和历史积淀之下的植物们。根须嵌入砖墙里的古榕、破败木窗里长出的蕨类植物、院落里的细碎芒果花、小巷尽头的宫粉紫荆、虬结老丑的鸡蛋花树、废弃围墙上灿烂的旱金莲……所有的花草树木，无一不在诉说着这个小岛曾经的沧桑变革，诉说着岁月的无声流逝。

    暴雨停歇后的黄昏，继续游走。在李家庄院落，为夕照余光下一树嫩黄的不知名植物所吸引，为一株爬上楝树枝头怒放的紫藤花所驻足。在自认为已经用眼睛和镜头印拓下它们所有的美好之后，转身，离开。行至小巷尽头时，忽然似有神喻，回头，于是看见了探出院墙外的数朵硕大的花，杏色喇叭状，夕照暮色中，犹如张挂在暗夜里的灯笼，温暖、梦幻，诡异、美艳。几乎是小跑着奔向它。这花儿这么美丽不可方物，我居然差点和它擦肩而过。后来，在我认识了它就是曼陀罗花的时候，我明白当初的诡异之感是如何而来的了。

    当我坐在电脑前敲打下这些关于厦门的零碎印象时，忽然想，如果要用一种植物来形容我印象中的鼓浪屿，那么，最恰当的，也许就是曼陀罗花了。曼陀罗的镇静、安神，沉迷、幻觉，美艳，张扬，诗意、浪漫，鼓浪屿全都有。至于厦门，因为厦大的赫赫有名，那么，还是一身阳光正气又不失浪漫的木棉花吧。

    六七月的厦大和鼓浪屿，有凤凰花盛开，也很美呀。啊，凤凰花，就是亦舒笔下香港人称之为影树，张爱玲形容为“在暗夜里一路毕剥燃烧的野火花”的花啊，那一树的红花可真叫热情和热烈，可惜现在只是四月。

    然而，四月的厦门有木棉花，有刺桐花，有黄花风铃，有三角梅；四月的鼓浪屿有紫藤花、有炮仗花，有宫粉紫荆，还有曼陀罗。这些，已足够拼凑装扮出一个花样的厦门了。至于六月的凤凰花，那就等着下一次的相约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