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八十五岁了,长期在乡下生活,近来接到城里住。原来以为不会有多大的困难,但真正做起来却不简单。
母亲得过青光眼,只有零视力,走起路来要靠拐杖开路,一条拐杖左摇右拨向前探,经常会碰到东西,甚至会弄倒花瓶热水瓶之类,乒乓作响。若是碰烂了东西我们是不会直说的,可是母亲却会追究,她能从声音的大小里辨认出东西是否碰烂了,你越想瞒着她,她越会过意不去,自责半天,更有甚者闹着要回乡下。那就为难了,才来几天呢?乡下的兄弟会怎么说?村上人会怎么说?所以我们决定扶着母亲走,以防出现磕磕碰碰。可是母亲更不高兴,说这是不相信她,监督她,让她不自在。好心不得好报,我们一家三口只有目瞪口呆的份,一点办法也没有,干脆任由她。但背地里还是做足准备,把通往厕所,通往睡房,通往阳台通道的两边的东西全部搬开,保证绝对的畅通无阻。
可是,依然还有很多问题,比如吃食。母亲只有几颗上颚门牙,大牙一个都没有了,在乡下时吃什么都得切碎、捣茸,或者煮烂。这一要求看似简单,但做起来极不容易。比如,把饭煲烂一点,把面煮烂一点,把红薯煮软一点,把排骨、鸡、鸭、牛、羊肉炖久一点这都能做到,但却费时,更难办的是顺得了老的,顾不了少的,宝贝女儿要吃脆口的,香口的。妻怎么做饭女儿不会哼声,但女儿会到街上去吃,外面的东西不卫生,吃了还长痘痘。我用孝敬老人的大道理跟女儿讲,女儿说孝敬奶奶我同意,可是面条煮糊了,排骨炖得骨肉分离你叫我怎么吃?我也感到女儿说得有理,女儿要学习要工作耗体能,吃的太差也不行。
正在为母亲做饭犯愁的时候,妻子突然茅塞顿开,她为母亲订扣子时,在最后抄起剪子铰断剩余线段的时候,突然想起用剪刀剪面条不是很方便吗?于是立即上街去买一把又小巧又锋利的剪刀。
第二天早上做油茶面,这道早餐全家人都爱吃,可是一想到煮煳的样子女儿就不屑一顾,说,我宁可吃白粥。母亲也不想让孙女不高兴,说,吃粥好,清爽,做什么油茶面?妻笑着说,从今天起我保证做出的油茶面人人满意。
早餐开始了,餐桌上一锅香喷喷热腾腾的油茶放在中间,旁边四碗盛着煮过、并沥干水的面条,桌面上更为显眼的是放着把崭新精亮的剪子。我正想问剪子怎么回事时,妻已经抄起剪子在一碗面上剪了几下,然后加上油茶汤汁递给母亲。母亲吃面时不再愁面条太长咬不断了,女儿也说爽口好吃,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。
妻购置了这把剪子,各种青菜,肉片,粉面,饺子,不少东西都可以对付,不必切碎,分煮,大大地节省了时间,还能让母亲多吃几个品种,一家人各得其所,母亲更加开心,以后总不吵要回乡下了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