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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片绿叶裹深情 麦 坤 2025年06月19日

印象中,我所熟知的包粽子用的叶子,就是箬竹叶。小时候,只要跟舅妈上山砍柴草时,看见她一路先开始采摘箬竹叶,就知道她要包粽子了。

踩着山间小路,闻着草木气息跟在舅妈后面,一边看舅妈摘箬竹叶,一边猜快到的是什么时节。

在我看来,箬竹叶是很美的。未采摘时,看它们一片一片长着,很有层次,颜色绿得明亮,叶子上纹路清晰,顺着叶子鹅卵一般的形状从叶片的根部往叶尖上伸展、收束,觉得无一不是天然成就,一分不多,一分不少。采摘回家,把它们浸泡在清水里,沾过水后粽子叶莹洁光滑,叶面上的绿更多了一层柔和,拿剪刀修剪叶尖以便包粽子时更好操作,剪刀过处,粽叶的纤韧的质感传到手上,此时仿佛人与粽叶产生一份感应,认定将来成就的那个粽子,一定是形色皆美的。之后,放到锅中沸煮,随着蒸腾的水汽逸出的阵阵清香,仿佛是蒸粽子的预演,还没吃到粽子,先已在脑海里有了美好的想象。

把干黄豆枝叶烧成灰,兑好灰水,让糯米在灰水中浸泡,用喜欢的口味腌制好五花肉,炒香的花生用擀面杖在大口缸里捣成花生碎粒,跟炒香的芝麻搅拌在一起,种种准备工作做好之后,煮过的粽叶被一张张分披在大盆子的盆沿上,又被一张张取到手上,按照自己想包的粽子形状,或多或少,或平铺手掌,或扭成三角形被固定在虎口,糯米、腌肉、花生芝麻就开始和粽叶结合了。粽叶折叠、收口,用竹篾或棉绳捆扎,成为它们结合的第一步,接下来,它们的结合,在水与火的加持下,注定会产生神奇的碰撞。

儿时,跟着不断加柴、剔火的舅舅守在大灶前,一直到夜深困倦而不愿睡去的我,不知是不是不停在脑中揣摩粽叶和糯米们在大镬头里、在木锅盖下的活动,想象粽叶的香拥抱了糯米的香,一起传递给腌肉和花生芝麻,花生芝麻回应,浓郁的香气穿越糯米,附着在粽叶上……想象间,睡眼迷蒙,在梦中闻着渐渐清晰的粽香,嘴巴不知不觉地咀嚼起来。第二天一大早,一边抱怨舅舅不该把我抱回床上,一边没穿鞋就往厨房跑,只见木锅盖早已掀开,粽子被整齐捞出,一只一只整齐地叠放在筲箕里。粽叶经过一夜的蒸煮,已经从明亮的翠绿变成深沉的墨绿,在晨光的映照下,静静地发出一种说不出的光。

每次撕开粽叶的过程,都在心里视之为一种仪式。粽叶与糯米交换过清香和色泽之后,以一种黏黏的感觉相连,当粽叶从糯米上缓缓剥离,一种融合的美也在缓缓展露,冲入鼻端的香气让人忍不住地张口咬下,粽叶的香糅合在糯米里,让味蕾升起一股大满足。每当此时,我都会想起外婆的话语:“吃,好香的,多吃几个!”

用一片粽叶包裹起糯米,这里面,有时序变更的留恋,有亲人同在的温情,有人间烟火的暖热……一片历经长长时光的绿叶,包裹着一些堆叠再堆叠的深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