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梧州市蝶山区夏郢镇思良江边的一个小山坳,生活着9名很少被外界关注的特殊村民,麻风病给他们的身体和心灵留下了巨大的创伤。在1月30日“国际防治麻风病日”到来之际,记者走进这个近乎与世隔绝的小村落——
“麻风村”,从三百多人到九人
记者 陈素雅
在蝶山区夏郢镇思良江边的一个小山坳里,有一个特殊的“村子”,被人们俗称为“麻风村”,这里生活着9名很少被人关注的麻风病康复者。隔着思良江,“村子”仿佛是被隔绝的另一个世界。
近日,民主建国会梧州市委万秀四支部的部分会员及部分爱心人士,为居住在思良江畔的“麻风村”村民送去衣物、面条和慰问金等物资。跟随他们的步伐,记者第一次零距离接触到这个特殊的群体。
尽职尽责的联络员“荣叔”
村里9位老人的麻风病虽然已经痊愈了,由于长期以来受外界歧视和误解,他们多年来没有再走出过村子,基本与外界隔绝了。进入新世纪后,外界对他们的恐慌有所减少,他们偶尔有病了,也会到外面的卫生所诊疗,并买一点常备药。
1月23日,民建一行人带着衣物,驱车来到思良江边时,等待多时的联络员叶荣新和麻风病康复者娇姨见状在河上大声呼唤。出生于1936年的荣叔年轻时是当时皮肤病防治医院的工人,他1956年就开始与这些麻风病患者和康复者接触。数十年来,他的称呼从“荣儿”变成“阿荣”再变成“荣叔”,不变的是他依然“担任”着麻风病康复者与外界的联络员。荣叔说道:“我退休后,曾经有年轻人过来帮忙摆渡,但干不了几天他们就不愿意做了。现在我74岁了,虽然还能撑船,但以后怎么办呢?”说到这里,荣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,“幸好现在我的身体还算健壮。”
“这里生活的9名村民,严格来说其实都不是病人,他们是麻风病康复者,早已没有了传染性。”叶荣新向记者介绍,这些村民大多在这里住了三十多年甚至半个世纪,已经过上正常人的生活,医护人员也鼓励他们出去接触外面的世界。因为部分人对麻风病的偏见,他们很少被接受,甚至连一些亲友和家人也会对他们或躲避或冷淡。因此,他们还是选择住在这个用看不见的“围墙”围起来的圈子里,直到终老。
荣叔说,这些康复者因为长年封闭的生活,加上各种社会因素,他们对社会对亲人都有一种特殊的心理,也特别渴望得到来自外面的关心。虽然市皮肤病防治院的医生也会过来帮助他们,但还是代替不了家人的作用。“普及预防接种后,麻风病人的传染率已经很低。我帮他们撑船、买东西已经几十年了,现在也还是好好的。”
用暗号“接应”的阿娇姨
旁边的娇姨坐在船上,乍一看与健全人没有区别。当她站起来时,我们才发现她肢体的残缺。她,成为记者接触到的第一位麻风病康复者。
羞涩地把来访人员请到船上后,娇姨说起了自己的“历史”。由于麻风病留下的后遗症,娇姨其中一只手的手指已经残缺不全,也没有了右腿。为了减少他人的不安,她每次摆渡时都要戴上白色的劳工手套遮盖。又因为她虽然腿脚残疾,但人很勤快,外观上又看不出曾经是麻风病人,因此,就偶尔给大家跑跑腿,负责接送外面的好心人到村子里来。
她与外界的的接触有一个暗号,张开双臂,用力地在头上交叉,又松开,交叉,再松开,若对方大声呼喊:“阿娇”,她就知道是有心人要过河,就会将船撑到对岸,将他们接到村子里来。
“来这里的人多吗?”
“有一些好心人送来衣物和面食。皮防院每个月还托阿荣给每个人送来大米、肉和油。”
住在这里的9位村民,大多是多年前被家人送到这里的,无处可去之余只能住在这里终老。娇姨出生于1949年,14岁被查出患麻风病,就住进了麻风村,如今已62岁,是目前在这里住的人中年纪最小的。
30岁时,已经治愈的娇姨曾经离开过村子,嫁到了京南的一个村子里,算是过上了正常的日子。但是丈夫去世后,又被村里人知道曾经患病的历史,在过了一段饱受歧视的日子后,她终于还是撑着船从京南镇的河里飘回了“麻风村”,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村子。
惹人羡慕的出村经历
经过将近10分钟的摆渡后,我们终于来到对岸的“麻风村”旧址。娇姨表示,旧址由于年久失修,而且水位偏低,大家以前住的房子已经废弃了。再继续走几分钟,才能到达皮防院为老人们建造的新家。
背着带来的生活物资,我们一边走上山一边听老政协委员谭振球介绍这里的情况。他说,在解放初期乃至上世纪五六十年代,麻风病曾是令人高度恐惧的传染病,一人得病全家被隔离。一些病人虽然已经治好了病,在外观上也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,但一旦被人“揭穿”麻风病人的病史,往往不能在社会上继续正常生活。最终,无助的他们不得不又回到这个与世隔绝的角落。
这里的老人多数手脚已经残疾且行动非常不便,但是他们学会了自理。在漫长的几十年里,从青壮年变成老人,他们自己洗衣做饭,生活自给自足。没有煤气灶、电磁炉,他们就生柴火做饭。腿脚不听使唤的娇姨,拄着拐杖可以撑船打鱼。手不灵活的周叔,则想办法在手臂上捆上工具,切菜做饭,是村里种地最多的人。
去年,一个外国专家来到梧州,为陈桂兰老人做了白内障手术,她得以重见光明。这一段简短的出村经历,成为了老人最得意的“历史”。她向人们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手术后的感受,像一个孩童般描述专家的病嘱。她说,自己的手术经历得到了其他人的羡慕,大家都渴望着,能有人把自己也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。
让人心酸的临别送行
荣叔说,麻风村最多时曾经居住了300多村民。但这里的很多人,随着时间的流逝,都带着被家人遗忘的孤独相继去世。比如2008年中秋节过后,这里刚刚接上水、通上电没多久,居住在此半个世纪的“高佬”静静地在住所里去世了。他的伙伴们哭得眼睛发肿,但是“高佬”没有后人收殓,最后还是由9人中体力还算可以的阿福和阿荣将老人的遗体抬到房子的后山埋下。
简短的慰问仪式后,民建的成员为老人们分发了衣物和面条等物资,以及1300元的慰问金。眼看大家就要离去,几位老人很不舍得,默默地跟在我们身后,坚持要把大家送到渡口。由于执意要将最好走的路中心让我们走,拄着拐杖的阿娇姨“扑通”一下摔倒在她已经“走”过千百遍的路上。
谭镇球连忙将她搀扶起来,并低声告诉我们,由于通往麻风村的路长期没有人走,已经杂草丛生了,勉强够一人通行。前几天村里的老人得知有“外边人”过来慰问,他们几人合力将渡口通往房屋的长长一条山路拓宽,才足以让两人并排走,而他们则宁可走在路边也要把好走的路让给我们。长期与外界隔绝的老人们,只能用这种细致到让人心酸的行动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。 |